说到出租车,要从今年网友线上用吴语朗读的一本清末的小说——《海上花列传》讲起。这本书里提到了一个半世纪以前,上海开埠之初的三种出租交通工具。第一个是轿子,张爱玲的英译本里译作sedan-chair;第二种是黄包车,译作ricksha,是从日文人力車jinrikisha来的;第三种就是马车了,是舶来品——horse carriage。
在杜伯伯最早的记忆里,上海的出租车是绿白相间的三轮载客车。那是杜伯伯小辰光跟大人离开上海,去三线小城市,因为大包小包还带个小孩,祖父特地叫了一次这样的出租车,还帮着送到后弄堂苏州河桥堍边,看人和行李都上了车才放心。这种出租车其实就是摩托三轮车加一个罩子,司机手里握的不是方向盘而是个摩托车笼头(把手),车厢后部也只是黑颜色油布做的雨棚,看上去有点卡通、其实很简陋。上了年纪的上海人侪晓得这种车子有个绰号叫“乌巨车”(乌龟车),也有人叫伊“喇格波”(癞蛤蟆)。
其实在同一时代,上海和江南一些城市还有一种出租车,就是人力三轮车。三轮车从解放前就有,历经半个多世纪,一直到八十年代末还能在马路上看到。载人的三轮车和载货的黄鱼车不一样,三轮车的避震很好,坐在后面的乘客一点都不会觉得颠。有心的车夫会在天风凉的辰光准备一块毛毯,盖在乘客的脚馒头上;天晴的时候三轮车就是敞篷车,落雨就要支起雨篷,前面还有一块遮雨布可以放下来。
杜伯伯小辰光在苏州坐过一次敞篷三轮车。那是早春时节,因为有庆祝游行,公交车都不开了。大人就只能叫一部三轮车,从火车站过平门,沿途经过姑苏城内的大街小巷,兜兜转转,不晓得过了多少辰光,才到南门人民桥的长途汽车站。
上海小说《同和里》第十一章里也有这么一段有关三轮车的描写“我是第一次坐三轮车,很兴奋,坐在三轮车上看四面八方,简直威风凛凛。要是能碰到几个熟人就好了,让他们看到,然后传开去,这样谁都知道大耳朵坐过三轮车了。我用脚不停地蹬踏板,还哇哇乱叫,希望引起路人的注意。”
到了九十年代,马路上四只轮盘的出租汽车就多了起来。最多的就是天津夏利和上海桑塔纳,也有捷达、富康,二手的皇冠,和一些东欧的牌子。那个时候叫出租车,可以打“两五八四只零(2580000)”预约,也可以在马路边“扬招”。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,一个新名字逐渐地流行了起来——“差兜”(叉头),“差”大概是当差、For Hire的意思吧?兜呢?没有文字上的确认,是“兜风”的“兜”呢?还是“车斗”的“斗”?慢慢地,差斗(叉头?)成为正式的日常用词,反而说“出租车”变成了异类。
这段时间,还有一个现象就是编外的两轮、三轮载客车盛行。两轮的就是摩托车,北方叫“摩的”。三轮的最早是帮助残疾人就业开始的,所以叫残疾人机动车,和摩托车一样,是廉价版的差兜。后来鱼龙混杂,随便改装一个摩托车,后面加两个轮子、一排座位,上面再搭个雨棚就能上路了。做到极致的,就是南京人所谓的“马自达“,有顶有窗有门,活脱脱一个百花齐放版本的”喇格波“。
到了世纪之交,上海大众桑塔纳2000下线,各大出租车公司,都争相引进。差不多辰光,还统一了出租车的顶灯,现在连不少国外城市的出租车,也侪用上了一式一样的顶灯。
记得格辰光小夏利这种样子的两厢车是10块8角起步,三公里以后每公里1块2角;三厢车是12块还是14块多起步,每公里是1块6还是2块。在两千年劳动节之前,来往于浦西浦东还要付一份隧道费或过桥费,每次是15块;另外,10公里以上算长途、有空驶费,晚上十一点以后要收夜间费。
到了后来,上海的出租车都可以通用公交卡,方便不少。再后来,大家侪不大叫“差兜”了,酒终席散的时候,纷纷捧起手机开始叫“滴滴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