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早的记忆

       记忆中最早知道自己在上海,或者说最早对上海有印象大概是在三四岁的时候。只是推算,那是一个黄昏,应该是夏天的黄昏,我是坐在童车里,祖父推着我在外滩散步,现在俗称的溜娃吧,再大一点的娃就能自己乱跑,不会乖乖地坐在童车里了。

       那时候的外滩,沿江有大半个人高、四五米宽的防汛堤,靠水再是齐胸高的防汛墙,也就是后来的情人墙。因为推着童车没法上台阶去防汛堤,所以祖父是在下面的人行道推着我走。这一段人行道从那个时候一直到后来的外滩改造之前都是一个样子,中间的步道是大块的正方形水门汀铺成,两边都有比人行道还宽的绿化带,记得有棕榈树,高矮不一、奇形怪状地长在那里,绿化带四周有一尺来高的花式栏杆。忘了有没有供人休息的椅子,有的话也是不多,因为后来的记忆里,不少年轻人谈朋友就是坐在象矮凳那样高的栏杆上。

       从我们住的弄堂到外滩正常走路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吧。那天,到了外滩也没走多远,大概是祖父看见了天上越来越频繁的忽现(闪电),还是远远地听到了雷声,感觉阵头雨快来了。这夏天的阵头雨,后来祖父聊天的时候说,来的时候又快又急,点子大、水落在身上冰冰凉,要生病的。所以这时候祖父就推着我过了马路往回走。

       这一段路我后来走过无数次,先要经过门口有解放军站岗的电台,过了圆明园路右手边的大楼房子都是一个一个黑漆漆的门洞,再过了四川路就离自己家的弄堂不远了。那时候这里还没有卖火车票的售票处,马路上没啥车也没啥人。祖父推着我一路小跑,就怕没到家雨就落下来,祖孙两人躲都没地方躲,弄出点头疼脑热的可就不划算了。

       终于,进了弄堂,转了个弯,看见灶披间昏黄的灯光的时候,雨还没有下来。后来这幅画面在我脑海里重复了无数次,却也没有记得那晚后来有没有下雨。